癡情丈夫

癡情丈夫 念亡妻 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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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從來都是這麼近,那麼遠。 明知道人有生老病死,但當身邊親人遭死神揀選, 死亡切切實實降臨,真的難以面對。 朱兆昌(Billy)五年多前失去一生中的最愛——妻子鄺愛蓮。 男人大丈夫又如何?誰說要裝堅強、裝灑脫? 重踏與妻子的足跡景地,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叫他不知流了多少男兒淚。 妻子離開了, 癡情丈夫 化思念為文字,將愛寫下來, 不時回味妻子的笑臉、憶起浪漫的日子。

難忘一生中最愛

才下眉頭 卻在心頭。妻子離開了五年多,Billy卻不曾放下她,鄺愛蓮永遠在他心中佔一重要席位。「喪偶的滋味是苦澀的、淒涼的,真的很難受!在我的生命裏,應該只有這一次。暫別愛妻後,哭聲馬上取代昔日的歡笑聲,大哭了幾多場?根本數不清,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枕邊人不見了,內心的恐懼、徬徨、無助、憂鬱、無奈、孤單、掙扎、空虛和思念,叫我不得不放聲痛哭。」 「在接近十六年的日子裏,我和愛蓮一起經歷了不少事情和風浪,她留下不少有形、無形的東西給我,是遺物,也是禮物,我會珍惜它們,延續愛蓮的精神與愛。現在她不在我身邊,我卻更加深愛她。愛蓮常常說周遭的人事物都只不過是剎那間的風景,毋須過分留戀或執着,要以生命影響生命,珍惜一切。」Billy與愛蓮皆為人師表,她對教育工作熱誠、樂觀積極處事態度,影響了Billy很深。

因腎病離別

五年多前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愛蓮離開時非常突然,Billy跟她說聲再見的時間也沒有。某日凌晨時分,Billy見太太因呼吸困難難以入睡,與她到急症室去,進行急救及檢查,發現肺部嚴重積水,並需要輸血及洗血。「住院六天,愛蓮說話很正常,只是聲音較為柔弱,生理指數亦有好轉,我完全沒有想過是愛蓮倒數生命的日子,一直在想出院後的安排。」探望她後,晚上再致電,夫妻閒談,愛蓮說Good night與I love you成了二人最後的對話。二人對話相隔了數小時而已,愛蓮住院的第七天,凌晨二時,Billy接到護士來電,說醫生為妻子急救,他整個人瘋了,趕到醫院只見到沒有氣息、帶有餘溫的她「睡」了,愛蓮像成了睡蓮似的。 「跟愛蓮拍拖、慢慢彼此了解多了,知道她有慢性疾病,曾在內地患感冒入院,及後發現腎臟出問題,中學時期更需到醫院進行『腎臟穿刺』檢查,確診有『腎小球腎炎』,腎病問題一直困擾她,定期服食類固醇等藥物以及身體檢查。不過,如果她沒有刻意提及自己健康,旁人不會察覺她患病,像個陽光女生,非常善解人意、愛笑,學生及同學都很喜歡她。我,相信甚至是她,想也沒想過腎病問題會取走她的性命……」

一見鍾情 情訂終身

同是老師的Billy與愛蓮相識於1995年1月1日某學校,二人教學上河水不犯井水,當時,Billy任教數學、附加數與化學,而愛蓮任教中文、中史、歷史與地理。他回想:「第一次遇上當時的Miss Kwong,她穿着黑色長褲,有種行政人員的味道,當時對她印象深刻,覺得她爽朗個性外,見她走進坐滿超過五十位學生的班房依然處之泰然,充滿自信。」之後,Billy不時偷看她教學,更被愛蓮迷倒,更因一次代課牽了二人的紅線。屬於「理科人」的Billy不想拒絕愛蓮的要求,認真備課準備教學筆記,應付四小時的中四中國語文課,其後分享課堂趣事與成功感,二人緣分從此連上。「我喜歡愛蓮的自然美,她從不化妝,只會塗一點唇膏,頭上帶一個髮夾。現在想起她的臉,很清新,很好看,愛蓮臉上的氣味,永遠留在我的腦海。」

家人反對婚事

相識拍拖一年多,1996年,Billy已赴加拿大探望愛蓮的家人,「見家長」認定彼此屬另一半,其後兩年,他們最愛的拍拖節目就是逛婚紗展。可惜,Billy與愛蓮並非受到祝福的一對。「我爸爸是教書,媽媽是護士,思想比較守舊傳統,少不免對健康比較敏感,知道愛蓮有慢性病,擔心我要照顧她及生育問題等等,反對我們。其實,我們彼此相愛,沒有必定要傳宗接代,愛情很難以言喻,沒有計算。1999年我們註冊結婚,可是我的爸爸板着面前來,愛蓮的爸爸更是沒有前來,沒有受到大肆祝福,多多少少有種遺憾。」幸好,Billy父母接觸愛蓮後,感受到她的好,有深度,待人接物大方得體,很愛錫這位媳婦。

 

平凡但甜蜜生活

二人結婚十二載,盡是甜蜜點滴。一起分享教學趣事與經驗、報讀足底按摩班、享受入廚樂、不時看文化音樂表演、走入大澳離島遊、跟視如女兒的愛貓叮叮玩樂,到節日及紀念日,彼此送上滿載心思心意的禮物,手寫生日卡、單簧管、陶瓷娃娃擺設、玫瑰花、一首歌。然而,時間流走,愛貓與太太相繼離去,只剩Billy。他一星期去一次墓穴,墓穴內有太太與愛貓的骨灰,哭成淚人唱着創作的〈My Sweetheart in Heaven〉歌曲,“My sweetheart , I love you all the way. 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時時觸景傷情,刻意去長洲、山頂等等拍拖的地方回憶。「這些不是傻仔的行為,人有感情,除非你沒有感情,雖然不想太鑽牛角尖,想理性些,但始終會有感性,從中跳出來是需要力量與時間。」

矢志不渝 守護一世

愛蓮離開了的日子,Billy用「淒慘」來形容自己。「當時真的很難過,一殼眼淚,已失去太太,我沒有傾訴對象,雖然我是男人,但覺得不安全,愛蓮絕對是我的soulmate。加上,我又沒有工作,只是有些學生家長介紹補習,現實問題逼迫自己,非常低沉。到現時此刻,我沒有接受過太太離開了,天天都在想她。接受?只不過是無奈地接受,時間沖洗罷了!」其後,他到中大進修、見朋友、返教會,才慢慢走入人群,釋懷了。 「對我來說,撰寫有關愛蓮文章是種回味,亦是我能做到的事,一心想去做。出書完全不是計劃之內,朋友見我非常低沉,鼓勵我出書,回味二人相識相知的點滴。我不覺得很公開,這是我送愛蓮的禮物,想她的事和相片仔細地、立體地呈現出來,是件美事。」

寶貴回憶 出書念亡妻

斷斷續續寫了三年結集成書,自資花了十萬元印了一千本,Billy選了最好的紙質、全彩印、精裝硬皮出版《從地上的愛到天上的愛》,是一份心意。賣書與否根本不重要,他望朋友讀者如有機會看此書,從愛蓮身上感受到世界是充滿愛,明白珍惜。問Billy自認浪漫、癡心嗎?「我不覺得浪漫,只是份心意。不過,真的有人說我是癡心情長劍,表弟買了書後傳訊息給我,我看到後覺得很開心。」現時再說起鄺愛蓮,不是種悲哀,而是種光榮和喜悅,太太真的了不起!Billy表示有些事突如其來發生了,是需要自己勇氣、身邊朋友扶持一起慢慢面對。 為了走出喪妻之痛,身邊有不少人建議Billy重新組織家庭,甚至嚷着介紹女生給他,昔日,Billy會直接說:「不用了,我不會考慮!」表明有自己的堅持,對愛蓮一往情深。「究竟我未來的日子會是怎樣?沒有人知道,我以等候的心迎接未來。」現時的他認為一切隨遇而安。

後記:談生死
談生死,談何容易?像Billy坦蕩蕩地面向大眾訴說出來,很難,他歷盡五年多,才叫釋懷。即使如何不捨,內心如何難過,活着的人仍需要努力撐過去、活下去。其實,活下來的人比離世的人,更需要勇氣。人生在世,每一天過得無憾,不易但非不為。

 

●撰文:Esther Ngan
●攝影:Paul Choi(部分相片由受訪者、紅出版-青森文化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