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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等艙媽媽】點解我同自己嘅小朋友講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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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局長楊潤雄日前接受電台節目訪問時,表示希望學生以普通話表達日常用語,因為世界將來的中文發展,會以普通話為主,質疑廣東話學中文或會失去長遠優勢;而五月初香港教育局亦刊出文章,當中指「粵語不是香港人的母語」,一石激起千層浪,卻反倒在年輕一代間宣傳了廣東話。

撰文:頭等艙媽媽

英語不好自覺不如人

其實早在這種廣東話 vs 普通話的爭論白熱心之前,孩子出生後,我一直默默地思考「為甚麼我跟孩子說廣東話」呢?普遍流行這樣的一套實用思維:反正在香港長大一定懂廣東話的,倒不如趁孩子年幼學習語言可以突飛猛進的階段,在家跟孩子說英文。放眼國際,英文幾乎成了生存技能。我們這輩自覺英語不夠好的話,好像一世都揹著「我不如人」的羞恥感做人啊,多苦呢;絕不能讓孩子重蹈我們的覆轍。

假若有錢有時間有精力,送孩子到外面上英語課是選擇。但在家中日常生活對話,要跟孩子用甚麼主要語言溝通呢?有些家庭,因家中僱用不懂廣東話的外傭,加上希望孩子快快掌握英語,父母會用並不是自己母語的英語跟孩子溝通。小小孩學習能力強,記下了不少英語詞彙,談吐口音也有點那麼「正統」的感覺,令人羨慕。

那麼,點解我同自己嘅小朋友講廣東話?廣東話既不入書面語之流,更比不上英語的國際用途和精準思維,也不如普通話那樣用在「中港大融合」之中。在小孩頭三年這段極之寶貴的時期,還應該為他的小腦袋灌入「沒甚麼用」的廣東話嗎?

語言,不只是思想的載體

一直已來,很多人都認為腦海中先有一個意念思想(thought),不同類別的語言(language)只是一個載體和表達工具。但美國史丹福教授Lera Boroditsky、同時是認知科學家的她發現,不同的語言確實會影響我們的思考方法。她舉出一個簡單例子,在德文中,「橋」是女性的,西班牙語卻以男性來分類這個名詞;邀請他們描述同一座橋的話,德語人傾向用形容女性的詞語,例如「美麗」和「優雅」;而西班牙語系的則較多會採用「宏偉」或「長」這些較男性化的字眼。

跟孩子閱讀英語小故事,我發現英語之於中文或廣東話,很在意物件或事情的定義,對名詞的區分很細緻。英文說那個是cup這個是glass,但對我們來說都是「杯」罷了。太陽猛烈讓我們戴上「帽」吧?英語人可能問你要穿戴cap還是hat呢?在講求知性科學的社會裡,英語似乎是最好的語言載體吧,沒有中文搞得那麼糊塗都混在一起了。說到名詞的豐富,中文大抵只有一個範疇可比英語優勝吧——親戚關係的稱謂。我們分甚麼堂兄表妹甚至表表姊,英文就全叫counsin。不過,當今文化家庭瓦解,還有誰在意姨甥和外姪之間的分別?

明白這些,我還不應該自小培育兩個頭等艙小孩開口說英語嗎?不然長大了得待在「尾等艙」吧……

廣東話係我母語

不過,以語言來劃分孰優孰劣的標準,其實可隨時因政治或文化而改變。此刻即使「識講廣東話好似無咩益處」,但是,「廣東話係我母語」,就已是份量足夠的理由吧。

我曾在美國紐約這個移民城市住過幾年,見證過不少年青的美生移民二代,跟他們的父母有莫大的溝通隔膜。除了年代隔膜(generation gap),他們對父母的母語往往「識聽唔識講」,甚至很多羞於開口講,由是,兩代人之間,更多了一重文化、語言不同的溝通障礙。即使一起生活,卻彷如各自活在兩個世界裡。

我的媽媽講廣東話,那麼我便講廣東話,同理,我的孩子也就跟著我講廣東話。媽媽只得一個,不會變的;母語也一樣啊。無論我有多努力學習外語,詞彙最豐富的,肯定是廣東話;我自己最底層心靈的語言,也一定是我的母語。跟孩子說廣東話,我可以告訴他們那是鴿子這是麻雀上空盤旋的是鷹豎立大明渠是白鷺,而不全是”birds”。而且,我想跟自家孩子分享內心悄悄話時,可以用最能夠表達自己的廣東話;我也希望孩子和我訴心事時,也是用我最容易理解的廣東話。

當然,每個家庭各有故事,在家裡要說甚麼語言也只不過是一種選擇,一套取捨,沒有對錯。我只是接受,我的母語就是廣東話;而我孩子的母語,也是廣東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