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 一成視力 看得見的美麗
撰文：Esther Ngan
視網膜色素及黃斑病變
視網膜色素病變引致感光細胞逐步退化，令患者逐漸喪失視覺，症狀包括夜盲、周邊視覺受損、喪失辨色能力等等。黃斑病變是指黃斑點退化，引致中央視覺受損，中央影像變形如變成波浪型、出現斷裂，或模糊甚至空缺。
資料來源：香港視網膜病變協會
靠觸摸遊走衣櫥間
來到灣仔的二手時裝店Green Ladies，陳列衣架掛滿女裝，同一色調衣裙歸納在一起，另一邊的層架放滿手袋，旁邊的矮桌排列着摺疊好的褲子及頸鏈飾物，Ruby穿梭其中，像個普通愛妝扮購物的女生。旁人看在眼內，可能有感她是三心兩意、有選擇困難症的女生，她不停翻摸衣服及配飾，不時問身邊人，仔細觀察，才會發現她有視力問題。
Ruby先後拿起兩個手袋：「我現時大約有 一成視力 ，眼睛中間視力麻麻，外圍亦收窄，直望不到事物，需要側眼看，大概知道形狀，但就朦朧一片，難以分辨藍綠黑紫這些顏色，過於深色或淺色亦看不清楚。我會知道這個是黃色袋，不過，看不到亮面漆皮及點點壓花，須要用手觸摸才大概知道圓形壓紋，而這個紫色袋摸到繡花紋，但就要問售貨員或朋友，由他人來告知我細節位。」
弱視無阻扮靚
有視障不等於要放棄生活，Ruby告知你我視障者也有能力，也會追求生活，也能活出自我。「女生總愛漂亮，我鍾意逛街，揀衫會留意細節位，例如選牛仔褲時，自己摸質料外，亦會問售貨員牛仔褲有無洗水。我中學時視力比現在好，經常看時裝雜誌，對衣服有基本概念，加上之前曾經做時裝店售貨員，對時裝有了解。而我認識有視障朋友從小已完全看不見，不過，她一樣愛美懂得襯衫，上課時會學到顏色概念，例如粉紅色很女孩子夢幻、白色純樸、黑色莊重突顯優雅，她在T-shirt嘜頭釘上鈕或標記方便自己辨認。」或會有人覺得弱視者或盲人基於看不見的局限，穿衣美學大抵會亂七八糟，其實並不然。
「今天我身上的one piece裙有幾何圖案，購買時，我跟售貨員說『唔好意思，可唔可以話我知裙上圖案及顏色？』售貨員意會到我視力不好，解說有藍色橙色，我就知道正好配襯到藍色外套。」
11歲病發 瞞天過海
回想十四年前，Ruby記憶猶新。「有天，我突然看不到電視字幕，捽眼過了數天，情況依然沒變，就去看醫生，檢查出我有黃斑病變遺傳，視力剩三成。由於事出突然，小學老師不相信，而我考試成績沒大影響，順利升上Band 1中學。當時，家人怕我受歧視，出於保護我，決定不告知中學校方，初期，老師不知道我視力有問題，可能剛好坐前排位置看到黑板。不過，其實我看東西會吃力、對立體感很差，溫書很花時間，記得上體育課總是『食餅波』，難以掌握距離感，反應不來，同學都以為我運動細胞差勁。當時我刻意要扮看得見，很不開心、感難受。」
紙包不住火，難以再瞞天過海，結果，有次Ruby考試只完成了三分一，老師察覺到不妥，她就將實況告知老師，像如釋重負，例如考試會加時，有相應的協助。Ruby沒有擔心社會的異常眼光，反倒將自己情況告訴別人，學會接納自己，讓別人認識自己。
中五輟學 投入社會
視力出問題，對於當時在學的Ruby來說，最大影響是校園生活，她的弱視沒法佩戴眼鏡或進行手術去糾正，須要利用放大鏡溫習，而跟初相識的人相處時，或會造成誤會，以為她沒有禮貌，其實只是中央視力看不到，側眼看人就看似沒有眼神交流。中五時，Ruby努力應付會考而拚命溫書，當時視力變糟，剩一成視力，應試前視線更突然收窄，為了保住視力，家人要求她退學，一下子目標全失。
不想留在家中，Ruby恢復鬥志，選擇投入工作，貢獻社會。「我不想從事使用電腦的工作，避免過度使用雙眼，加上我喜歡對人，故此選擇應徵擔任售貨員，賣過電腦產品及時裝，為免麻煩到同事，努力記下貨品資料。後來，不想自己的人生留有遺憾，決定重返校園，希望日後從事輔導工作。」中五畢業後，Ruby投入社會足有七年，引證視障者亦可助人，不用標籤或看輕他們。
任導賞員 成功感大
Ruby其後到非牟利機構「黑暗中對話」體驗館中做導賞員，此體驗館讓視覺健全者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持有手杖，靠聆聽導賞員的指引，行畢整段路線，親身感受視障者之日常。「導賞員的工作不容易，要一人帶領八位參加者，要細心認清他們的聲音，確保他們全部跟上，有參加者在漆黑的環境中會感不安而亂衝亂撞，我就需要安撫及確保他們安全。同時，在導賞團中，我會分享自身經歷以及解答問題，初時未必有信心去應付，慢慢學習中。近年，我帶廣東話團之外，亦嘗試帶普通話及英語團，自己應付得來，非常有成功感。」此工作讓Ruby有滿足感，更能推廣社會共融。近年，她重返校園，就讀城大應用社會科學系副學士，亦會兼職導賞員。
黑暗將襲來
Ruby的視力問題屬於早發病，不能改善變好，只會保持現況，甚至惡化，即表示她有機會在年輕時全失明。雖然生活技能方面，她早有準備，學用發聲電腦、摸點字、用手杖行路等，但要面對黑暗那天的來臨談何容易。「雖然有心理準備，但依然會害怕，不知道究竟五年後抑或十年後會完全失明……幸好，我是基督徒，明白到每個人都有困難，而我的困難是看不見，現時的我抓緊當下的機會，學會調適自己心態，更加珍惜每事每物，簡單如扮靚化妝，又或畫畫、做手工，我已經很開心！早前，我有機會到雲南交流分享及義教，希望會有更多這些機會。」Ruby不受視力障礙，希望用生命影響生命，畢業後，她希望從事輔導工作，協助對前路迷茫的大學生，找到方向及肯定自我價值。
後記：用心去看
在時裝店，Ruby問筆者袋上那些狀似年輪的繡花圖案，當刻一時也回答不出是甚麼，只回說這個手袋很優雅成熟。那時發現，世界事物多樣又很奇妙，叫你用言語表達它不易，很佩服Ruby用心細味每件事，並發掘值得欣賞的地方。遇上急躁之時，大家試閉起雙眼，靜下來用心感受吧。
●攝影：Clay Lam（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場地：Green Ladies@聖雅各福群會（http://gl.sjs.org.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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